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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麦:一种无用的技艺

约 1669 字大约 6 分钟

呼麦练声广告

2025-03-06

这篇旧文,是19年在重庆参加了珊寇的呼麦工作坊后,受人之托写的文案,于2019年12月19日发表在委托者的公众号上。虽是宣传之用,亦是自己练习多年的感想与阶段性的总结。

现在回收利用,放在七叶的公众号上,并不觉得太突兀,是因为这个公众号最初的内核,便是继承了这篇文章的主题“无用的技艺” —— 本公众号曾用名“泛亚太地区无用技艺交流学会”。

这些时光中的坐标,是七叶萌发过程的见证。或许有朝一日,可以作为参考,我们便得以从中窥见一种事物形成、演变与消亡的过程,就像任何其他事物一样。

2022年2月22日 深圳・梧桐山

原文

你永远无法知道它是什么。

如果你无法忆起,那个被父母粗暴地训斥的孩子,哭泣的脸庞;如果你已经忘记,那个试图拨动光线与声响的孩子,明亮的笑容……你是永远也无法知道呼麦是什么的。

当然,你可以为它打上“原生态”、“世界音乐”的标签,再创建一个“绿色无公害”的歌单;你可以把它与“灵性”“疗愈”结合到一起,试试看能否获得一种无需付出坚定、努力与思考的便捷工具;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巫师的神秘法术,满足你对近年来突然被炒作起来的“萨满”概念的好奇心;又或者像更多人所做的那样:把它视为一种杂技般的发声方法,一种魔幻的演歌技艺,并醉心于观众的瞠目结舌。

然而,呼麦并不是一种技艺。

诚然,经过二十五年的摸索,珊蔻找到了一套简明、灵活、行之有效的教学技巧,可以使学生在短时间内掌握呼麦的发声方法。但如果你带着功利性的想法,以为能学到一种可以按特定程序操作的速成技艺、一些能立即带来回报的“有用”的东西,大概难免要失望。

为了在社会上谋得一席之地,我们学习了太多“有用”的东西,却丢失了一些更为本质的东西,一些使我们成为人类的东西。

比如对世界的好奇,忘我玩耍的能力,以及内心的柔软与敏锐。

如果你把呼麦当成一种技艺,那么它也是相当无用的技艺——既不能为你带来名利,也无法拉动GDP增长。它不具备这个快餐时代所要求的任何特质,也就难以被功利的头脑所定义。

实际上它是一条道路,一条向内的道路。

这条道路始于倾听。

它要求你从倾听开始。倾听自己的身体,倾听自己的头脑,乃至倾听万物。

当你听到它们在向你诉说什么,你会开始跟随这些声音的指引,与这些振动玩耍。然后这些振动会汇聚、放大,于是那个硬壳,那个你身缠荆棘、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而长出的、满是疮痍的硬壳,会被振松一点点,使你得到破茧而出的可能性。

这是一条漫长的自我了悟之路,它要求大量的耐心、自律、反省、警觉、决心,以及面对自我的勇气。在这个直面自我的过程中,容不得半点虚假。

它不是一种速成的肤浅技艺,但又非常公平:你投入了多少真实,就会收获多少真相。

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试图向外寻求力量;就像是海中的鱼,试图长出飞鸟的羽毛。

然而这条道路不是如此。它不是去宏伟的庙宇中寻求力量,而是在自身内部构建神圣的庙宇,邀请力量流入我们的生命。

如果你已准备好踏上旅程,你将能够了解到呼麦是什么;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么也没关系——你仍然可以在未来随时启程,而归家的路,也远远不止这一条。

感言

另外附上一段当时作为工作坊参与者写的感言,其中包含了自己以师徒制形式学习多年的感触;那一年也是我通过训练和整合,终于在心中完成了“弑师”的一年,这一点则没有明显的体现:

珊寇老师结合了西方的声乐训练方法,让我们这些城市里的人也能迅速找到感觉。而且她在指导时很灵活:我平时练习低音多一些,形成了一些习惯,老师一对一指导时发现我难以克服习惯采取她的发声方法,就让我先发低音,再调整、过渡到哨音,我马上就学会了。

其实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已经尝试过各种各样的训练方式,所以并不会觉得在方法上有太多的疑惑。珊寇老师对我更大的帮助,还是她个人对音乐、萨满、做人等等的理念与眼界。

对我个人而言,比起技术,她传递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更为重要。她帮我去除了对技术的执着,让我重新意识到学习呼麦的初心——并不是为了唱出某种令人惊叹的效果,而是为了了解自己与达成完整。

而这些无形的东西的传承,是无法通过方法、技术的教学做到的,它只能藉着一个亲身走过这条路的人,通过自己的存在去示范。我非常珍视这种传承,如果没有这种传承,我们学得再多,也不过是沦为机器罢了。其实我并不认为单纯地掌握某种发声技巧,有任何的价值可言——人类再怎么练习发声,终归是唱不过音响的;我们练习得再勤奋,技能也还是会随着身体的老化而退化的。

珊寇老师所做的,更多的还是把人类还原为人类。而在这个冰冷的机械时代,这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