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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2) 重发一遍这篇文章这趟火车好慢网速更慢图片上传失败了连个提示都没有不过风景真的是很棒

约 2175 字大约 7 分钟

小说徒步写作写作编剧

2025-03-09

此照是我拍,此菇是我摘

正文

言语,尚未出口,已成谎言。

就像朋友圈里的旅行美照,每一张都讲述着发表者想让别人相信的故事——这些照片,也许经过特别选择的角度拍摄以避开垃圾堆、电线杆、乱哄哄的旅行团,又或是经过滤镜、PS的修饰,甚至可能是在背景墙前摆拍一张,再用软件伪造一个国外的定位。

(去年夏天去桥下打球时童心大起,和朋友拍了这张照片,从这个角度无法看到旁边还有比它高了一米左右的标准篮筐,他蹲在地上仰拍,就形成了这种效果。我在朋友圈发了这张图,本以为大家都能看出是故意搞笑,但评论似乎都以为我真的在穿着拖鞋扣篮,以至于我反倒不好意思说出真相了)

而人类的语言,同这些照片一样深具误导性:从说爸爸、妈妈引得大人心花怒放开始,孩子就在不断地模仿大人逗弄孩子的语气说话。在成人的引导下,孩子逐渐掌握了更复杂的语言。遵循着生物寻求奖励、避开惩罚的本能,这个孩子评估着每次使用语言造成的效果,在与外部互动的过程中,逐渐熟练于在说话时权衡、修饰、编织自己的语言;而一旦我们学会了用语言思考,就开始在头脑中自言自语:我正在感觉到的是什么?我为什么做或不做这件事?外面正在发生什么?——我们为发生的一切编造故事。就这样,我们同时学会了自欺与欺人。更不消说,每个人为同样的词汇储存的感官印象完全不同,而且心中呈现出的印象时时在根据此刻的感觉与内心叙事的需求而变化。如果每个人的额头上有一个屏幕,显示出这个人正在想什么,我们将会惊讶于同样的言辞竟然可以在不同的头脑中回荡出如此多样的联想——然而,由于这种东西并不存在(谢天谢地!),我们又是如此习惯于根据自己对故事的偏好断章取义,误解便广泛地产生。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为自己与他人编织故事的过程逐渐变得自发且自动,以至于我们对别人或自己说的话也像朋友圈的美照一样,选择了特定的角度,加上滤镜,进行PS,甚至于是赤裸裸的编造。

所谓写作,便是探索语言的形成、演变与使用,在谎言之中漫游以挖掘真相。我们对故事的编织过程进行解构,再加以重建,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了解到内心世界的全貌。而就像朋友圈的旅游美照一样,全貌往往并不符合大众审美,尽管如此,了解全貌是有意义的。

在每篇文章的开头说上几句不知所云的废话还真是很有趣,这让我自觉颇有名家风范。而今天的这段话其实是一个问题:当你看到我说的话时,是否也先入为主地展开了联想?比如说——当你看到我将唐珊(她那冗长古怪的名字的简称)称之为“朋友”,这个词给你带来怎样的感觉?它让你忆起了某件事、或者一闪而过的某张面孔吗?又或者在第一次读到它时你并没有想到什么,但现在经由我的提醒,有某些东西正从心中浮现,并被你敏锐地觉察到?我很好奇你会如何定义我和她的关系,而你的第一反应对你自己而言,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因为它会反映出你庞大、复杂、独特、灵动、瑰丽、壮观的内心世界的一角。我猜你很可能正感到害羞,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我打算先向你揭开我的内心世界的一角:当我说她是我的朋友时,我的意思是,我跟她“认识”。就像我会用这个词称呼其他数百乃至上千人,但我和他们都只是认识而已。经过社会的长期打磨,我已经掌握了诸多客套话——比如厚着脸皮将各路泛泛之交称为朋友,但在心底深处,我认定只有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才称得起朋友,其他人则要么是出于某种或某些暂时的利益关系而成为“合作伙伴”,要么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心理缺陷而凑到一起互舐伤口的“病友”,要么是二者兼而有之。如果这样的论调使你感到被冒犯,那么我……是绝对不会道歉的,因为至少在此刻,基于此生所经历的、将我导向现在这一刻的种种,以及我自己对这些经验的处理方式,使得——这些经验与行动所塑造出的身心集合体——对这一信念相当笃定。

这一信念背后的逻辑是:“朋友”,是你能相信的人。你对曾一同浴血奋战的战友有绝对的信任,是因为你对这个人的信赖经受了生死的考验——想想你儿时的玩伴,那些你曾坚信会永不改变的友情,是否曾因为一块橡皮、一个铅笔盒而阴晴不定?而成年后的友情,往往还不如儿时的友谊来得真挚。我并不是在探讨那种手挽手逛街、在一个杯子里喝奶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感情;战友,除了与一般的友谊相似的部分,还意味着共同的道路、纪律与能力——在战场上,你绝不会想要把后背交给纪律散漫、低战斗力还轻忽训练,而且摇摆不定的墙头草。那么你就必须评估你的战友是否合格:这个人可以被收买吗?酒色财气是这个人的漏洞吗?这个人是否在情感上有明显的缺陷?这个人会在面临强权的威压时出卖队友吗?这个人是否独断专行?在遇到突发状况时能否保持冷静?

所以,尽管我已经学会了圆滑得像是激流河里的鹅卵石一样,与我的合作伙伴及病友们欢乐地过家家,但请体谅我必须在心中保留一点警觉,以免这些太过容易被利益或感情收买、毫无纪律可言的朋友们不自觉地捅我一刀——并非是我不深爱着这些人,我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哦,我的朋友,如果你正处在某种海誓山盟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的关系里,没关系,保持耐心,时间会教会我们一切。

还有,我的朋友,请千万不要问我“那么你和我到底是不是朋友”。

书归正传,尽管我从小就在唐珊那里看病,但我和她确实就只算得上认识而已。这并不是说,她也是被我定义为精神病与废物军团中的一员,而是说,我对她所知甚少。另外,看到我轻描淡写地说要去找她,或许你以为这跟去街角买几个包子差不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绝非一趟轻松的旅程。

2020年9月2日 中元节

完成于莫尔道嘎站到得尔布尔站,因为图片未完成上传而删除,在伊图里河站到乌尔旗汗站之间重新编辑,发表于牙克石

——是的你没猜错,其实没什么可重新编辑的,我只是想记录一下这些奇怪的地名而已